【文章导读】城乡水务遗产的概念界定与特征辨识

21世纪被称为“水的世纪”，水问题（旱涝灾害、资源紧缺、水质污染）成为社会的热点问题。尤其在“生态文明”的建设理念、“碳中和”的远景目标、“水务空间高质量发展”的时代需求下，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部门都把水务问题提到关键位置，强调水务工程建设是民生工程的重点之一，也是“人民城市”理念在基础设施建设领域的重要投影。

与水务建设工程相关的水务遗产，属于特定时期水务工程的历史遗存。其蕴含了一个地区给排水事务在建设发展过程中的历史经验，不仅有文化层面的价值，更具有社会、工程层面的现实意义，是一种与生产生活、公众健康紧密相关的活态遗产。当前，水务遗产的基本概念还未确定、特征尚不明确，导致与其他类型遗产之间界限不清、内容杂糅、价值混淆，亟待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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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水务遗产的研究基础

研究以香港地区的水务法定古迹和英国土木工程为基础，为城乡水务遗产的概念界定提供依据。其中，香港地区的水务法定古迹描绘了香港水务建设进程中的重要历史，2009年9月，香港发展局将6个战前水塘在内的41项水务设施与建构筑物列为法定古迹（表1）。这些水务古迹分布在水源地附近，主要作用是储水及输水，包括与水务工程直接有关的建构筑物（水坝、量水站、导流坝、溢洪坝、输水道、抽水站、仪器房、水掣房、配水库），以及相关的衍生物（如纪念碑）和附属物（员工宿舍、石桥），使得水务法定古迹可以“讲述”一个相对完整的早期城市供水历史。时任发展局局长的林郑月娥表示，“其见证了香港社会过去一个半世纪的变迁和供水系统的发展里程，作为香港殖民地时代的先驱，是工程师、测量师，以及数以千计的建筑工人携手合作所开展的项目，展现出令人赞叹的远见及建筑规模”。

▲ 表1 | 香港地区的水务古迹清单

资料来源：根据香港水务署资料整理绘制。

作为全球遗产保护领域共同关注的议题，英国土木工程师协会对世界各地有历史价值的基础设施、建筑和土木工程结构进行了跟踪研究，持续探讨了他们的保护、监测、修复和适应性再利用等相关问题。土木工程遗产中的大坝、水库、水厂、过滤厂、下水道、给排水管网，等，是水务遗产的重要组成，展示了储水、净水、供水、污水治理及排水等不同阶段的水务活动，因此成为城乡水务遗产研究的抓手之一。

土木工程遗产的遴选标准中，体现了项目的代表性和技术的创新性这两个要点。在项目代表性层面，以蓄水坝、隧道、渡槽、高架引水渠为典型的早期供水工程，展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技术水平、知识体系和组织能力。这些工业时代的供水系统在城市增长和技术进步的背景下产生，创新了城市配水网络。而大坝和水库、泵站、泵机等远程供应计划则推动了液压技术的进步，保证了更充足、更稳定、更清洁的供水，对城市工业增长和新定居点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历史效益。除物质性的水务工程设施之外，非物质层面的水务建设规划、标准和评估也是土木工程遗产的关注对象，例如英国伯明翰1904年制定的城市需水预测计划、美国联邦1914年制定的饮用水质量标准，等。

技术的创新性，则强调了特定时期水务工程技术的首创性及时代价值。以库尔加迪的金矿供水系统为例，其体现了两项重要的技术创新：锁杆管和机械管填缝机，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管道泄露的问题，并成功地控制了项目预算、降低建造成本，使世界各地的液压工程师都从中受益（表2）。

▲ 表2 | 具有代表性的土木工程遗产名录

资料来源：根据香港水务署资料整理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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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水务遗产的概念界定

以水务法定古迹、土木工程遗产为基础，研究认为城乡水务遗产是一种体现城乡建成环境中储水、净水、输水、给水、节水、排水、污水治理过程的历史遗留（图1），包括与水务相关的设施设备（水泵、水闸、水阀、水管、水道、渡槽，等）、建构筑物（水站、水库、水厂、水塔、水坝，等）、以及储水系统、净水系统、供水系统、输水系统、节水系统、排水系统、污水处理系统和整体层面的水务系统。除了与水务工程直接相关的要素外，城乡水务遗产还应包括水务建设的引导物（水量预测、水质标准、供水计划，等）、水务活动的衍生物（纪念碑、博物馆，等）、水务设施的附属物（石桥、房舍，等）。

▲ 图1 | 城乡水务遗产的内容体系

资料来源：笔者自制。

城乡水务遗产与水利遗产的概念比较：水利工程以区域联通为导向，反映水的自然循环过程，以及其中的各种工程技术问题。相应的水利遗产指具有突出普遍性价值的古代水利工程及其展现的水利科技、建筑、艺术等文化景观。与其相比，水务工程建设大多以城市或片区为服务范围、服务半径相对较小，相应的城乡水务遗产以特定地区为载体、以水的社会循环为抓手、以水资源统一管理为导向，其影响力局限于特定地域，但重要性显著。需要明确的是，水利遗产中的储水设施（堰、坝，等），作为水务工程的端头产物，也属于城乡水务遗产，但并非核心组分。而以防洪、排涝、运输、交通、农业生产与灌溉工程为主要职能的其他类型水利遗产，与城乡水务建设关联不大，故不在水务遗产的范畴。

城乡水务遗产与水务法定古迹：水务法定古迹目前仅在香港地区得到认证，是城乡水务遗产的组成部分。其侧重于水资源存储与输送中的历史遗留，以工程设施遗产为主体。相比之下，城乡水务遗产统筹了水资源管理（采集、存储、运输、净化、配送、排放，等）全过程中的物质遗产，以及相应的水质标准、测算、规划等非物质遗存，保护和研究的视野更为广泛、内容体系也更为丰富。

城乡水务遗产与土木工程遗产：土木工程遗产是各类工程设施遗产的统称，其范畴更广，包括桥梁、铁路、隧道、运河、水道、灌渠等各类市政与公共服务工程的历史遗存。相比之下，城乡水务遗产是土木工程遗产的一个分支，仅涉及水的生产、加工与供应等相应内容，但水务遗产所包括的机械设备如水泵、水阀和水管，是其特有，不属于土木工程遗产的范畴。

整体而言，城乡水务遗产有三大突出特征：以水的社会循环而非自然循环为主体、以服务而非生产为导向、以水权，而非水质、水量为中心（图2）。作为一种提供生活用水的“服务型”遗产，城乡水务遗产以涉水服务为抓手、以历史进程中水的开采、加工、输送、回收及利用等水的社会循环为主要研究对象、以保障城乡（早期主要是城市）居民的生活用水为核心，在服务导向下实现了公用事业与经济效益的价值合一。

▲ 图2 | 城乡水务遗产的概念辨析

资料来源：笔者自制。

自来水作为城市近代化过程的产物，不仅是现代生活方式的重要标志，更是反映了不同社会阶层的居民获取清洁用水的历史过程。尤其是工业革命以来，随着城市人口的不断上升和集中，由水传播的疾病反复流行，水质问题（水质变化、水质监测、水质安全）因此成为水务工程建设的关键要点。也是这一时期，大量收集、分配和处理水的新兴基础设施得以建立，带动了现代城市中给排水网络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后续接踵而至的卫生危机。与其他类型遗产体现的历史、艺术、科学和建构筑物本体价值相比，城乡水务遗产体现了以水权为中心、以公共健康为导向的社会价值，反映了早期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过程中，公众获得清洁饮用水的权力，以及与饮用水有关的公共健康等人民城市建设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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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水务遗产的保护面临问题及研究方向

当前，城乡水务遗产的保护面临以下两个关键问题，首先，在对水务遗产概念、特征及价值还未明确的背景下，针对水务遗产的直接探索较为真空。一些较为典型的水务遗产如水塔、水厂又基本位于既有遗产的保护范畴和体系，相关研究也位于其保护语境之中。就整体而言，仍有大量水务遗产并没有被精准识别，并得到有效保护，往往消失于城市建设与更新的进程中。

其次，系统层面的水务遗产（排水系统、节水系统、输水系统、储水系统，等）亟待研究。但因体系庞杂、涉及范围较广、保护难度较大，当前并未引起城乡文化遗产保护领域的关注，保护体系也缺乏整体关联。以水塔和水厂为例，二者主要通过地下水网连接，在地上空间中缺乏一定程度的联系，导致很多游客、市民只知道高大的地标性水塔，但不熟悉与其密切相关的水厂（尤其是不再提供供水服务的老厂），也不清楚城市供水历史和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对于相应的水务生产组织、流程和工艺等，更是缺乏认知。

因此，水务遗产在下一阶段的研究，一方面需要在理论层面进一步辨析，明确其在工业遗产保护体系中的位置与层级；另一方面，则需要进行相应的实践探索，对地方层面的水务遗产清单进行系统整理，建构城乡水务遗产的在地性保护框架，并将其融入城市历史之径的保护体系中，探索整体保护与展示的路径。

本文撰稿：张杨   何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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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介绍

《城乡水务遗产的概念界定与特征辨识》一文刊载于《城市规划》2023年第5期，第56-64页。

【doi】10.11819/cpr20221626a张  杨，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湖北省城镇化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e-mail]。 何  依，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湖北省城镇化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城市规划学会理事，本文通信作者，[e-mail]。【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基于“社会—空间”理论的宁绍地区传统村落空间形态及保护研究(52078228)。【全文下载】文章已在知网发布，复制并搜索下方网址，或点击下方“阅读原文”，即可下载阅读全文。
https://kns.cnki.net/kcms2/article/abstract?v=3uoqIhG8C45S0n9fL2suRadTyEVl2pW9UrhTDCdPD65yGIwywwrpsUa6_Ml2EbDlRB0lwAWnt4rypP28a3pU4xqTO15njpl3&uniplatform=NZK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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